雜劇·忠義士豫讓吞炭

雜劇·忠義士豫讓吞炭

作者：楊梓

原文：
第一折周室中衰起戰爭，鴟張七國各屯兵。一從唐叔分桐後，政事分來在六鄉，某乃智宣子之子荀瑤是也，國人號為智襄子，因某居長，稱為智伯。這個是某傢臣絺疵。某與范氏、中行氏、韓氏，魏氏、氏，世執晉國之政，職任六卿，惟某最強盛。前年滅瞭范氏、中行氏二傢，彼土地人庶，盡為己有。今某心中還要將韓、魏、趙三傢，一發並吞，廢瞭晉侯，西晉土宇，皆歸於某。那其間方為願足。如今定瞭一計，於蘭臺設一筵席，請韓、魏、趙三子會飲。酒席之間，以禮問他求地，若與則巳。不與就起兵征伐。若去瞭三傢，唐叔山河，不久入吾手也。謀計己定。絺疵，你去請三子來赴宴。疾去早來。某奉工人令，著我去請三傢主君，來赴蘭臺之宴，不敢久停久住，須索走一遭去。世職為卿佐晉邦，先人生我弟兄雙，智瑤強橫相侵壓，謹守身傢死不降。某姓趙名無恤，世備晉國六卿之職。我先君趙筒子存日，曾使尹鐸治晉陽，尹鐸請曰："以為繭絲乎？"以為保障乎？先君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戶數。先君曾謂某曰，晉國有難，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遠，以是為歸。某佩服先君之言，諄諄在耳。自先君棄世之後，智襄子荀瑤為晉正卿，欺俺寡弱，有移晉柞之心。前年將范氏、中行氏二傢絕滅，大肆強暴。不久禍及於俺三傢。今日又在蘭臺設宴，請某與魏桓子、韓康子會飲，不知有何事，其中必有奸計。不去又不好，等韓、魏二子來，須索走一遭。昔自先王戲削桐，世為卿職在河東。奈何荀氏強梁甚，要使三傢入彀中。某韓康子是也，姓韓名虎，國人稱為韓康子，世為晉卿。我晉國卿六人，獨某與趙、魏相厚。今正卿荀瑤不道，欲並諸卿大夫，己將范、中行滅瞭，又欲侵及俺三傢。今在蘭臺設宴，請俺三人，不知有何事，須索去咱，等趙、魏二子同行則個。邦國分茅建六卿，自慚繼職守持盈。誰知衰世強凌弱，荀氏跳梁擁重兵。某姓魏名駒，國人稱為魏桓子，職任晉卿。叵耐正卿荀瑤，常有吞並俺韓、魏、趙之心。今日設宴蘭臺．來請俺三人，須索社會則個。前面不是二位公子，呀呀。趙韓二君拜揖。荀氏招飲，不知其旨，咱須早赴則個。某等有何德能，敢勞上卿置酒相待。今喜邦傢無事，謹請三位公子閑飲一番。某自先世流傳，支庶眾多，土地窄隘。三公子采邑與某相鄰者，敢借一二區，以供樵采，不拒幸多。某觀智伯好利而愎，今索地於我，不與將伐我，不如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向之以兵，然後我得免於思，而待事之變矣。某有萬傢之邑，願獻左右多謝多謝。魏公子允否？無故索地，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伯之命，必不長矣。某亦有萬傢之邑，敢獻左右。多謝多謝。趙公，蔡皋狼之地，與某食邑接境，欲求借為采邑，未知允否？念無恤承先人基業，兢兢業業，惟恐失墜。土地人庶，皆先人遺祚，我公無故見侵，決不敢基命。必不見容，有死而已。趙公好不見機，你不見六卿之傢，大半歸我，韓魏各已獻地，你就強梁，到得那裡？豈不見范氏中行氏之例乎？趙子好是無理也！地又不與，又不辭而去，怎寄幹休？韓魏二公，咱三傢點起甲兵，將趙氏不分老弱，一鼓擒滅。將他土地人庶，咱三人平分瞭，豈不好也？謹奉教令。某姓豫名讓，是智伯傢一個傢臣，今日我主人蘭臺沒宴，會韓魏趙三君，適間我主人倚兵馬強盛，問三傢索地，韓魏各獻萬傢之邑，獨趙君不與，我主人當筵毀辱，逼的趙君逃席而去。我主人以為得志，還要伐他。我想來，主不備難，難必至矣。蜂蟻尚能螫人，況人君乎？我須索進勸一遭。主人，讓聞我主索地，趙君避席，主人反欲見伐。且高而不危，滿而不溢。先王謂志不可滿，欲不可縱。趙君逃走。必有防備，若苦苦相侵，恐非善道，不可不可。仙呂點絳唇便待將韓魏平吞，逼的趙正逃遁。偏咱呵安穩，則待要獨霸乾坤，全不怕後代人評論。我好意請他飲酒，地又不與，又不告而去，兀的不氣殺我也。混江龍休為-朝之忿，不思量旋踵喪其身。上個尊周朝皇帝，下不聞閫外將軍，獨自興心獨門立，卻不道半山天子半由臣。待驅兵領將，積草屯糧。平白地要把鄰邦困。可不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豫讓，你言差矣。想晉國卿相，惟我居首，兵多人盛，又得韓魏二子。協心助翊。今合兵攻伐。他若拒敵，一鼓成擒；他若不拒守，決水圍灌，無有不成功者。你倒來替他回護，觸惱我心。巨聞忠臣不懷情於君；孝子不畏死於父；存忠盡節，受斧鉞而無怨。主公，今上有周朝天子，不尊王命，無故索地，與咱是人情，不與是正理。今日無故稱兵，大不祥也。如今天王法令不行，周祚衰微，天下諸侯，互相吞並，強者霸，弱者亡，我不乘時，非為智也。油葫蘆今門周室雖微禮尚尊。某為晉國陪臣，位列正卿，不為小也。咱則是臣下臣，怎敢侵奪他境界起煙塵？便待要開堤灌水把軍圍閑，攻城掠野把民蒿混。卻不道德不孤，必有鄰。我削除趙氏，誰不服我？便待要除根剪草絕瞭髫齔，做的個安門己損他人我立下些基業，貽厥孫謀也。天下樂我則怕遠在兒孫近在身。我兵車較多，三倍於趙，又合韓魏之兵甲，屠滅趙氏，亦何難哉？自古為君先愛民。聖人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近大臣，遠佞人，則這的是經綸天下本。韓魏二君，我一開口就與萬傢之邑。如何趙氏全不敬？我地與不與猶小可，如何壞我席面，逃走去瞭，羞我這一場，怎肯幹罷也。主人，與咱的不是怕我；不與的也不是慢我。主人聽臣說來：哪吒令為甚魏櫃子，但言的便允？為甚韓康子，但索的便肯？為共趙襄子不辭而便奔？見他外面而服，非咱中心臣順，都是些假熱佯親。鵲踏枝主公是智超群，也不合勢威人。全不肯去暴除邪，發政施仁。好勇興兵起軍，全不肯偃武修文。我初意飲宴，元非惡意。偶然請地，觸我怒發，決不輕恕也。寄生草平白地恩翻成怨，善變做嗔。不尋思治國安邦論，常懷著篡位同謀釁，偶興敗國亡傢忿。主公呆民伐罪仿成湯，推位讓國學堯舜。昔日商紂無道，武王伐之，立下這等久運基業。我今更除趙氏，是亦吊民伐罪。昔者紂王無道，以酒為池，經肉為林。使男女裸體相淫。殺賢拒諫，轎侈無度。今日趙襄子有何罪？醉扶歸則為他好奢侈行讒佞，剔孕婦削賢心，因此上呂望興師過孟津，血浸朝歌郡。為甚把武王扶持做瞭至尊？這的是法正天心順。豫讓，你不替我展江山奪社稷，到來比張比李的說我。我心決意吞並趙氏，再有苦諫的。定行斬首。叉出豫讓去。古者大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諍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諍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傢；父有諍子，則身不陷於不義。今我主人陷於不義，豈可自政安逸？當力諫則小。金盞兒扭回身，上階跟。豫讓，你又來瞭，再若阻當我，一劍揮之兩段。見他惡哏哏畫色十分慍，劍橫秋水氣凌雲。折末屍骸橫百段，熱血污黃塵。忠臣個怕死，怕死不忠臣。左右，與我拿下豫讓，斬訖報來。主公不可。今欲早伐，先斬傢臣，於軍不利。待平瞭趙氏，斬之未遲。看二君之面，教豫讓權寄下這一顆頭，待除瞭趙氏，不道肯輕饒瞭你哩。謝我主不殺之恩。主公不聽豫讓之言，後悔之晚也。賺煞少不的有國不能投，有傢應難奔，無糧草先逃下庶民，血瀝瀝屍橫刀門刎。少不的事君能致其身，把我這志常存，須有用著我的時辰，主公呵咫尺征袍漬血痕。直等到外無救軍，內遭危困，那時節一腔鮮血報君恩。豫讓去瞭也。韓魏二君，咱急整人馬，攻伐趙氏去來。第二折某智伯是也，昨日會宴蘭臺，求地於趙氏，叵耐趙子無理，不肯與他也罷，又心懷忿怒，不辭而去。晉人那個不知我智氏強盛，我怎肯幹罷？已約定韓魏二子，合兵攻伐，須索親督一遭。某乃趙襄子是也，昨日智伯會酒蘭臺，倚他威勢，平空索地。韓魏二子，恐嬰禍首，各與萬傢之邑，某一時不合當面拒他，他就有怪恨之意，某逃席而出，他說我羞阻他，今率韓魏甲士攻我，我力寡兵微，怎生抵敵，如何是好？我待出奔長子，奈民力罷敝，無人死守；待走邯鄲，奈民膏竣盡，誰與守之？我想那晉陽城池完厚，倉稟充實，尹鐸之所寬也，先君之所屬也，民必和矣。我須走晉陽去也。某智伯是也，這個是韓康子，這個是魏桓子，因趙襄子不肯臣服，某等合兵攻伐趙氏。不料趙襄子懼怕，出走晉陽，堅閉城門不出，我今令軍士每在城外築起大堤，引水圍灌城裡。不日之間，一城生靈，盡為魚鱉。滅瞭趙氏，分瞭他土地人民，那時方得趁心也。韓魏二君，與我謹守堤岸，不可滲泄，指日成功，共享其利。咱且行水一遭去，卻怎瞭也？智伯攻圍甚急，某避走晉陽？今又引水圍灌城，不浸者三版。沈灶產蛙，看看淹倒城墻。但賴晉陽百姓，感先君之恩，尹鐸之澤，雖如此顛沛，民無叛意。又況韓魏二子，與我唇齒，今叉助逆，合兵相攻。我想來，也是不得已。張孟談。你呼暗的出去，見瑋魏二君，說三傢俱被智氏凌鑠，若趙氏朝，亡。夕必及於韓魏，二公肯念同官之好，返戈智氏，一日遂志。三傢之富貴，寧有既耶？晉國政令，豈出三傢之手？張孟談，你小心在意，疾去早來。魏公子，你知智氏之志麼？今日早間行水之時，他說，吾自今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他的意思，要將咱三傢盡除。獨霸晉國，將如之何也？公旦智氏對咱說，絺疵對他說。韓魏有反意，以人事知之。今合二傢之兵以攻趙，趙亡難必及之。今約勝趙三分其地，水圍晉陽城，不沒者三版，人馬相食，城陷有日。二子無喜色而有憂容，此非反而何？方才又見絺疵。咱十分謹慎，隻恐他看出真情，後日必中他計，且須別做個計較、某張孟談是也，在於趙襄子傢為巨。前者智泊無故索地，俺主公不與，智氏合韓魏之兵，攻圍晉陽，引水淹灌。看看水入城中，但人心素德趙氏，不忍叛離。俺主公使我去見韓魏二君求救，須索冒險履危，去定一遭。正宮端正好雨初睛，風才定，風雨過正是三更，一輪皓月如懸鏡，萬裡長天靜。滾繡球稍公呵你與我慢慢行，悄悄的聽，好教我把心不定。駕著個小船兒如履薄冰。外面是軍護著堤，衛而是水浸著城，教找那裡尋捷徑？急煎煎無計逃生，我想那晉陽城下千尋水，便是智伯胸中百萬兵，虎鬥龍爭。魏公子，我想來，若智氏平瞭趙子，禍必及咱二傢，莫若先下手為強。咱今將計就計。決開堤口，引汾水灌安邑，絳水灌平陽，使智氏軍不戰自亂，一壁廂整搠人馬掩擊，無不成事。誠恐謀泄敗事，咱須對天歃血盟誓，方敢行事。某來到韓魏二君營門外，聽瞭這一會，不想他二人也怨智氏，我今見他，不說襄子之臣，隻說是智伯使命，看他怎麼說？兀那小校。報與二位公子得知，說智伯使命到來。報的主帥得知，今有智伯使命到來。請相見。俺智伯主人，差小人來巡探軍情。傳與二位用心防守，勿致疏虞。俺這裡催趲積水，刻日破城成功。您二位恰才商量，我都聽見來。俺才講些兵法，明日破城，好與趙氏對敵。倘秀才你待順襄子談兵說兵，你背智伯是無情有情。某豈敢背主事仇？您恰才對天因何歃血盟？俺才說分瞭趙氏，當誓死以報智伯。你如何要整隊伍，出軍營，做的個弊幸？某等荷智伯之德，得分趙地，大傢受用，豈有攜貳？笑和尚恁恁恁忒言清行不清，恁恁恁拚死命敵活命，恁恁恁自行病自醫病，恁恁恁莫打掙，恁恁恁休折證。恁恁恁別瞭俺閫外將軍令。俺二人既遵約束，焉敢背違？俺智伯號令嚴明，您可怕麼？他既為主帥，某等裨副，誰不戒懼？你依的我言語，管教你不怕。凡有指揮，無不聽從？倘秀才俺不是智伯傢差來的使命。不是智伯差來，卻是那裡來的？俺是趙襄子使將來察探事情，特地向君侯行借些救兵。如今水勢浩大，城廓不保，不時陷沒。生民魚鱉。就有救兵，如何救的？且休說淹城邑，損生靈，豈不聞唇寒齒冷？智氏怪你主人會間不辭而去，好生欺慢，因此稱兵見伐。滾繡球俺襄子便有罪爾，便令該正刑，也合可憐見虛飄飄滿城百姓，渾一似綴露飛螢。傢傢灶產蛙，處處水刷做坑，眾軍民往來奔競，咫尺間海角飄零。投至得鬧炒炒陣面上逃瞭生性，便是番滾滾波心撈月明，感嘆傷情。你如今待怎麼說？臣聞唇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以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況智氏有才而無德，人苦其虐，莫若倒戈於彼。無不成功。我等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謀泄，則禍立至矣。謀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傷也？臣有一計，二君察之：倘秀才臣不才雖然無能，二主公寧心試聽，濟不濟君侯再察情。說著呵無憑驗，做著呵有實減，非是自矜。你有何長策？說來我聽。滾繡球休和他覓鬥爭，廝奚競，殺下守堤吏教他自窩裡廝並，您把中軍掩映處潛形。您外面將堤壩來撅，俺城中把金鼓鳴。正是外合裡應，教智伯才知水火無情。教那帳前旌節門前戟，都做瞭風裡楊花水上萍，直教他一事無成。俺二人適間正如此商量，要決汾絳二水，灌智伯軍營，將守堤吏卒殺瞭，恁主人內往外殺，俺二人領兵夾擊，則智伯之頭，可致麾下矣。謀計已兵，二主在心者，臣復俺主命去也。卻怎瞭也？不想趙氏夜殺守堤之吏，決水來灌俺寨，營壘皆沒，三軍逃竄。左右，急急救護則個。今日托天地庇佑。多虧韓魏二君協謀，將智氏一鼓而火，方趁我平生之願也。左右，與我請韓魏二君來者。今日誅夷智族，趙君相招，須索見咱。今日大敵破滅，可賀可賀。深蒙二君相濟，得鬥大憝，彼主地人庶，三傢共之，左右，推過智瑤來者。智瑤，你虐焰薰天，神人共怒，無故索地而弄兵，恣情攻城而決水，今日擒來，有何話說？我悔不聽豫讓絺疵之言，致有今日，且亡國賤俘，隻求早死。智伯，倘秀才往常你統著兵車百乘，如今卻落不的折箭中莖，卻甚不動刀槍自太平。你也忒跋扈，忒猙獰，你便噤聲。滾繡球當日個宴蘭臺酒二觥，要不陽一座城，與不與更教水圍軍並，平白地虎鬥龍爭。開汾絳兩道河，平韓魏萬灶兵，築高堤有如山嶺，四周圍抵多少萬丈深坑。當時待把人推入，今日你被人推更不輕，罪合當刑。想智瑤無道，吞謀眾卿，妄窺晉室，罪在不宥。左右，即便斬訖報來。還將他首骨，漆作飲器，方趁我心也。尾聲早則去除瞭桓子心頭病，斬砍瞭韓康眼內丁。掃蕩浮塵門月明，剪滅妖氛宇宙清。道寡稱孤事不成，霸業圖正令不行，智們從來好戰爭，更做你能行離不瞭影。二位公子，咱從今高枕無憂也。明日將智伯原取的范中行二傢地土及他本傢的，三分分瞭，豈不韙哉！第三折某智氏傢臣絺疵是也。我主人攻屠趙氏，我見韓魏有反意，我勸諫主公，不惟不信，又將我言語對二子說，返被韓魏同謀，裡應外合，決水淹我軍，甲士潰亂，死者山積，將智氏族滅。閃的我無處投奔，又不能為主報仇，且須逃避他國，待時而動則個。自從平瞭智氏，心願滿足，我聞得智氏還有二臣，絺疵豫讓，各懷忠義，不知逃避何處，待我尋來，慢慢用他則個。某豫讓是也。想我主人智伯，不從吾諫，今日傢破身亡，某既為人臣，受人之祿，敢私其身？況我主人以國上遇我，非群流比，某當以死報。今淬礪得一匕首，暗暗藏在身邊，走入趙氏宮中，將襄子刺死，也是替主人報復冤仇。今晚月色明朗，來到趙府後園邊，恐有巡邏不便，須索跳入去，方好下手也。越調鬥鵪鶉涼月輝輝，寒風颯颯，就著這月朗風清，索門天摧地塌。將匕首斜藏，把衣服拽紮，靠著柳陰，映著月華，將地面牢蹅，把墻頭緊把。上的這墻來，四顧無人，我索跳過去等待則個。紫花兒序滴溜溜擁身飛過，赤力力鎮動花梢，撲簌簌驚起棲鴉。悄蹙蹙的潛蹤躡足。七林林的約柳分花。誰敢停時霎。轉過牡丹檻荼足兼洞木香架，早來到沉香亭直下。銀漢初斜，譙鼓才罷。進的這園西隅，是一所廁房，門窗半掩。我且入內藏伏，再作計較。小桃紅兩雙腳輕將地皮踏，把臺榭蘭幹抹，見個矮闊闊階墓將板門兒亞。靠著簷壓，撮身飛入無驚怕，靜悄悄廁樓內等他。黑洞洞上墻匡直下，又沒甚斜月照窗紗。我今晚無事，月明直下，閑行一會，不覺行至花園門首，兀的不是廁房，我登廁一遭。東原樂鞋履鳴穿花徑，銀燭焚燒絳蠟。我舉目抬頭觀贍罷，向燈影裡凹著狠鼻凹，梆嗽自矜誇，可知道氣昂昂的敢輕俺臣下。我到這廁門前，好生驚恐，隻怕有歹人，左右搜一搜。雪裡梅則聽的人語鬧交雜，呼左右快搜咱，他道乞丕丕心驚，我惡狠狠跳出，鬥將我嗔忿忿捉拿。紫花兒序將我撲魯魯的橫拖倒拽，鬧炒炒的後擁前推，我急煎煎獨力難加，我不能勾剜心摘膽，隻辦個咬齒嚼牙。你是甚人？黑夜入我園中，非奸即盜，如何不跪？教我跪膝著他，折末斬便斬敲便敲剮便剮。我其實不怕。這廝不直說，左右取刑具來，打著問他。既待舍死忘生，怕甚麼吊拷棚扒。你是甚人？來我宮中何幹？若不實說，目下身亡。我是智伯傢臣豫讓。俺主人遭你毒手，身亡族滅，我欲為之報仇。你要怎生報仇？絡絲娘隻為你亂軍，上壞下智伯，更將他傢小滅伐。我將你趙襄子就宮禁中待把你親身刺殺，更將玉毆珠樓片瓦根椽宜教火焚下罷。這足兼豫間更別無甚別話。想智伯無道，損人利已，索地弄兵，有傷風俗也。酒旗兒俺主公貪疆土，自是傷風化。你不合將他天靈蓋飲流霞，我說與你眾人試鑒察咱，襄子這的是你毒害那他獨霸，既你個趙襄子興心問咱，你將俺主人凌遲處死，漆骨為樽，因此上結的似上海冤仇大。吾雖不才，見為一國正卿，兵馬錢谷，皆出吾手，你如何刺得我？調笑令這答兒和咱話不投機一句差。他雖不是萬乘主千乘君上駕，你可甚有德行的趙主官傢？哎，蒺藜也開沙上花，真乃是井底之蛙。這個亡國之臣，死有餘辜，怎敢大肆兇悖毀罵，好無禮也！鬼三臺休則管高聲罵，相驚唬，看的咱似木楂。你有福我無緣，你穩坐龍床鳳榻。若不是廁房中眾人拿住咱，我報冤仇志酬非是假。若是我有分成功，咱這無明火發。據你說要報仇，量你一人，怎生近的我？聖藥王一隻手將嗓子掐，一隻手將腳腕來拿，滴溜撲摔個仰剌叉，將匕首拔，覷著你軟肋上紮。教古魯魯鮮血浸寒沙，看你今夜宿誰傢？我有一件事，教你歡喜不盡。我志未遂，有何歡喜？你早早殺瞭我罷！我饒你不死，你與我為傢臣，倩取你高車駟馬，受用不盡。眉兒彎誰戀你官二品，車駟馬，待古有德行的富貴榮華。想著俺那有恩義的主人公放不下，我故來報答。報答的沒合煞，到惹一場傍人笑話。耍三臺我這一片為主膽似秋霜烈日，覷那做官心似野草閑花。豫讓為主報仇，真義士也！左右放瞭他，隨他那裡去罷。和你是剜心摘膽兩事傢，怎肯有喜悅和洽？我活呵謹防著斷頭分屍，我死後你放心稱孤道寡。我已認的你模樣，再來拿住你時，決不饒你瞭。尾聲則為你誅夷瞭俺主公，奪瞭天下，鋸的他死屍骸做飛觥走斝繹，不爭你個趙襄子等閑休，枉教普天下英雄將咱唾罵殺。豫讓去瞭也。他口口聲聲還要報仇，今已放瞭他，倘或遇見不幹休，我須謹避之而已。第四折某絺疵是也。自從投齊回來，聞的豫讓持刀入襄子廁房，要刺襄子，又被拿住。襄子念他忠義，放瞭他，他說還要報仇。我想趙氏人眾，今番不得出他手也。我須尋著他，勸一勸則個。某豫讓是也。今欲刺趙襄子，又恐認的我形容，是以漆身為癩，吞炭為啞，且妝風魔，行乞於市則個。中呂粉蝶兒本待向趙王宮裡斬虎誅龍，空惹的市曹巾小兒每侮弄，那裡也大將軍八面威風。吞炭呵掏下咽喉，漆身呵傷瞭皮肉；主人呵更怕我聲揚我這疼痛。奔走四東，行言語便推啞中。醉春風把我搶瞭臉向前推，扌光破頭往後擁，這夥刁大厥地小敲才，隻管把我來哄哄哄。不辨賢愚，不分高下，不知輕重。主公呵，你死的好苦也！想往古來今，多少賢聖之主，到今日都在何處？也量趙襄子你值甚的？迎仙客當初是堯社稷，讓瞭舜封疆。舜又命禹王將天下一統。伊尹有相湯的賢，武王有伐紂的功。想當初風虎雲龍，做下一枕南柯夢。我尋瞭豫讓一日，人說街上有一個風魔乞兒，漆身為癩，吞炭為啞，必然是他，我須索勸他一勸。老兄，咱主人已沒，你改變形容，通不認得瞭，何乃自苦如此？石榴花此時人物也是個英雄，豪氣貫長虹，往常時談天說地語如鐘。我隻為咱主公，做啞妝聾，遍身瘡癤癤難行動，磣可可的答血流盥，剜心剮骨冤仇重。我今門盡在不言中。鬥鵪鶉我將趙襄子的玉殿金門，都變做折碑斷塚。你又無堅甲利兵，量你一人怎生近的他？也不索劍仗著霜鋒，甲披著數重，卻不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咱主人身亡族滅，你欲報仇，誰其知之？我圖甚的？則索為主忘身，便是俺為臣盡忠。我聞趙人把主人首骨漆為飲器，果是實麼？上小樓說著呵心頭怒擁，無處發送，恨塞長空，氣結秋雲，淚灑西風。將俺主公頭作器皿，筵前使用。則你道波俺這為臣的痛也不痛？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耶？今求以報仇，不亦難乎？你言之差矣。既委質為臣，又從而殺之，是二心也。凡吾所為者極難，然且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者。豈不聞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趙氏既昌，合當順人應天，不宜苦苦直要報仇。麼你道順德者吉，逆天者兇。我怎肯二意三心，背義忘恩，有始無終？前番不曾報的，今日再不濟事，反罹鐵鉞，到那時悔將何及？者麼教鼎鑊烹，鐵鉞誅，凌遲苦痛。休想俺這鐵心腸半星兒改動。某趙襄子是也。今日早朝晉侯回還，從這州橋上過去，左右與我前面打開閑人。兀那來的是趙襄子，須索暫且回避則個。好怪哉也！馬至橋邊，三策三卻。想必橋下有歹人，左右搜一搜。十二月把這荝鎆放憁，我早則見你也那英雄。左右與我拿過來者。則教我急難措乒，奸教我忿氣填胸。鬧炒炒地一行部從，圍住我在狼虎叢中。堯民歌嗨，不想乞答的頓！下金鎖虐蛟龍，我若得手呵，敢教你渾身血染戰袍紅。你和俺主人公敢一般消灑月明中，七魄三魂卉無蹤，如同瀟瀟落葉風，最你成何用？這人形體好似豫讓。我就是豫讓。當日宮中刺你不著，因此向山中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變瞭形容，務要刺殺瞭你，為我主人報仇。你曾事范氏，中行氏，智伯滅瞭他二傢，你不報仇，今日如何卻為智伯報仇？范氏、中行氏以常人待我，我故以常人待之；智伯以國士待我，我故以國士報之。你說你務要報仇，兩次三番隻要殺我，都被我拿住，也不算你能也。耍孩兒今日個會兵機的襄子誇英勇，顯的沒下梢的將軍落空。你將他磣可可斬在亂軍中，把一個死屍骸暴露霜風。劃地漆頭為器斟瓊液，可甚翠袖殷勤捧玉鐘。未出語心先痛，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前來刺我，我饒瞭你；今日又來刺我，卻饒不得你也。明主不棄仁義之臣，願得脫下的衣服，與主報怨，死亦無憾。既如此，將這一件衣服與他，看他何用。三煞豁不下我這滿腹冤，幹休瞭半世功，急煎煎獨力難敵眾。罷，罷，我今日劍銼瞭你這衣服，就和殺瞭你一般，死亦無恨。雖不能勾碎分肢體誅瞭襄子，爛銼下這件衣服便是報下俺主公。至如把殘生送，下埋黃土，仰問蒼空。豫讓，你也是個義士。你今既銼瞭我衣服，報瞭主仇，你今替我為臣，富貴共之。二煞士為知己死，女為悅己容。豫讓蒙俺主君知愛超出流輩，今日安忍背主事仇！我怎肯做諸侯烈士每相譏諷？我怎肯躬身叉手降麾下？我寧可睜眼舒頭伏劍鋒。枉子你閑唧噥，折末宮高一品，祿享千鐘。尾聲我不想聲聞在人世間名標在史記在你把我主人公葬在麒麟塚，誰受你徼買人情趙王寵！可惜豫讓死瞭，左右將屍首抬出，以禮葬埋。我明日奏過晉侯，追封官爵，旌表忠義，勸化風俗。多少是好，須索還與韓魏二子，商量則個。題目張襄子避兵逃難張孟談興心反間正名貪地土智伯滅身忠義士豫讓吞炭